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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十三章:梦多情(中)

    拓跋飞一夜未归。

    我心中设想了种种可能发生的事,甚至包括抛尸荒野。

    次日,我又去了一趟苏府,仍有守卫巡逻,上前不得,等到正午,回了驿栈,依然不见拓跋飞的人影。

    我正准备报官时,非悯却来了,她身后跟着两名军士,那两名军士抬着一人,正是拓跋飞。

    他烂泥般瘫倒在担架上,面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奇怪表情,眯缝着眼,微张着嘴,有涎液自嘴角淌下,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声响。

    非悯令那两名军士将拓跋飞抬到床榻上放下,担架经过我身旁时,一股刺鼻的酒臭味顿时扑面而来,十分难闻,几欲令人作呕,显见他已喝得酕醄大醉。

    那两名军士放下拓跋飞,便即退了出去。

    我皱着眉头,问道:“他怎么醉成这样?”

    非悯嘟囔道:“我教他陪我吃酒,谁晓得他酒量这么差劲!才两壶,就醉得不行了!”

    “你们昨夜一直在一起么?”

    我走到床榻边,给拓跋飞脱了靴子,手碰到他时,他像被扎到般缩了一下,我又去给他盖被子,手再次碰到了他,他又缩了一下。

    “那是自然!”非悯抿唇而笑,脸颊上浮起一抹红晕,娇羞地道,“昨夜他说也喜欢我,然后我们就……”

    我转过头,看着非悯那副娇艳欲滴的妩媚模样,既惊且讶:看她这副神情,难道昨晚他们发生了一夜情?这进展未免太快了罢?

    非悯眸光潋滟地凝睇着拓跋飞,喃喃地道:“你也是喜欢我的,你定是喜欢我的,我就知道,我这样喜欢你,你怎会不喜欢我呢……”言罢,掩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感觉到自己这颗灯泡的电力值迅速飙高,烧得保险丝滋滋响,尴尬得恨不得立即消失于此地。

    前脚才迈,后便听到拓跋飞“唔”地低哼一声,我回头看去,见他皱着眉头、咬紧牙关,面泛异样的潮红色,似乎有些痛苦。

    我心中警铃大作,复转身快步走回床边,伸手去探拓跋飞的额头,才碰到他,他遽然抽搐了一下,拳头攥紧,牙齿磨得呲呲作响。

    即便他说不出话,我也能觉出他此时的情绪是极愤怒的。这不对劲,心念电转,我厉声质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非悯咯咯娇笑道:“莫紧张,我只是在酒里掺了点儿迷药,谁教他不听话呢!”

    她毫无遮拦地说出这句话,我不知她是没有廉耻心还是觉得我位卑命贱奈何不了她故而有恃无恐。

    在我看来,即便出于喜欢,对人下药这种事,亦太过下作,超出了我的容忍限度。

    我心中惊怒交加,思及一事,又生恐惧,赶紧解开拓跋飞的上衣检查他的身体,见他没被挖了肾、割了肝,这才稍安,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非悯走到床边,挨着我坐下,拉起我的手,轻言软语地道:“姐姐,你莫恼我好不好?”

    我甩开她的手,不假辞色地道:“我问你为什么?”

    非悯凄凄哀哀地望着我,倏地红了眼睛,哽咽着道:“爹爹教我嫁给曹老头的儿子,那人好生猥琐,我看见他就烦。我不想嫁,爹爹非逼着我嫁,我迫不得已,这才躲到了二伯家。我喜欢拓跋飞,可爹爹定然不允我嫁给他,我只想着,我这辈子算是无望了,哪怕给自己留上一夜快乐的回忆也是好的,总强过什么都没有……甚或好运些,能开出花结出果,爹爹无奈,也就允了,是以想出这法子来……姐姐,我是真的喜欢他……”

    她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我不由心软,语气便也不那么呛人了:“你跟他好好相处,他未必便不会喜欢上你。感情之事,强迫不来,你如此做,以后还怎么面对他?又让他怎么面对你?”

    “我、我错了……”非悯咽泪低泣,握住我的手道,“姐姐,你帮帮我罢,他若是不理我了,我还不如去死!”

    “你先回去罢。”

    我叹了口气,情爱到底是两个人的事,作为外人,我也不好妄加评断,终须拓跋飞自己拿主意,况且他高傲倔强、武艺超群,绝非轻易可以强迫之人,说不定他表面抗拒内心亦无不情愿呢?

    非悯走后未久,拓跋飞乍然大叫一声,捂住腹部,蜷成一团,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唤之不应。

    我只道是药物引起的肠胃痉挛,倒了杯水端过去给他喂,想以灌水之法加速药物代谢,手才扶住他的背,他猛然抬起头瞪了过来,双目血红,全无人气。

    我被他冷酷的眼神激得心头一颤,欲往后退,他一把打翻了水杯,接着挥拳相向,我哪里闪得过,情急之下大喝道:“拓跋飞,你干什么?”

    拓跋飞动作顿住,眼里闪现一丝疑惑,恰在这时,有人掀门而入。

    拓跋飞见之,挣扎下床,提起拳头踉踉跄跄地冲向来人,大抵行动过急,气血上涌,未行几步,又栽倒在地,晕厥过去。

    一位眉目清秀的白衣少年施施步入屋内,因是束发半披,按梁国的加冠传统,他的年龄当在十七至十九岁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