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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三章:捕猎者(上)

    梦里不知红尘事,衾尚温、人如故,依依欢语似昨日。

    感觉到有一只手正推搡着我的肩膀,我伸手拂开,他又来,我索性一把抓住,贴在面颊上,蹭了蹭,轻声呓语:“星湖,别挠我,让我再睡会儿……”

    忽觉鼻子被人捏住,呼吸不得,我挣扎几下,清醒过来,睁开了眼。刘恕蹲在我旁边,一只手还捏着我的鼻子,淡淡地开口道:“再不起来山鸡就飞了。”

    我甩开他的手,捂住鼻子,嗔目相视,斥道:“不许捏我鼻子,捏扁了就不好看了!”说着坐了起来:“山鸡?哪里有山鸡?”

    刘恕不徐不疾地道:“此地向东有平地,其间生有浆果,野鸡多在清晨或傍晚外出觅食,此时去守着,或有所获。盐和酒怕是无法可想,至于你说的‘孜然’,‘孜然’是何物?”

    我听得一阵呆愣:昨日我同他说话时,他不理不睬,原来我说过的话,一字一句,他都已记在心里、放在心上。

    我咧开嘴灿然一笑,眼冒星光:“哇,你真的可以捉到山鸡吗?”

    “不妨一试。”刘恕掂了掂手里的弓,“尚不知是否堪用。”

    我看到他手里握着一张小巧的弓和几只木箭,又惊又喜,不禁雀跃:“已经做好啦?快给我看看!”

    刘恕把弓给我,我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其实我不懂弓,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觉得有趣,轻轻拉住弓弦一弹,奇道:“这是用什么做的?还挺有弹性。”

    “兔皮。”

    我大感新奇:“兔皮居然还能这样用!”

    “兔皮韧性不足,只合轻弓一用。若论制弦,牛皮方是上佳之选。”

    我赞道:“没想到你还挺专业的嘛!”

    刘恕斜睨了我一眼,径自转身向洞外走去:“快走罢。”我赶忙跟了上去。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刘恕所说的地方。那里果然是一片平地,植被矮小,平铺于地,间或点缀着一些不知其名的野生浆果。

    彼时天仍未亮,四野寂寂。

    我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指,放眼环顾,道:“向良,这里有山鸡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恕低头用石子打磨着箭头:“莫急。”

    我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他有所动作,便偏过头看向他,见他一副沉静模样,如岳如渊,心念微动,轻声道:“向良,其实你也没说错,关于我自己的来历,我的确是想不起来了……”又忙补充道:“但脑子可没坏,没有半点神志不清!”

    刘恕头也未抬,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我认真又期待地问道:“你会说梁语、又会说吴语,肯定见识多广,除了口音,你还能从我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吗?”

    刘恕睃了我一眼,莫名其妙地问了句:“你可是削过头发?”

    我不解其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垂坠于腰间的长发,迷茫地问:“你指的是……自出生以来吗?”

    “嗯。”

    我好笑地道:“肯定剪过呀!不然早拖到地上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之毁之,是为不孝,知礼门户,当不为之。似你这般削过发的女子,或出身武学之家,为练武便宜而削发,或出身乡里农户,为劳作农事而削发。”

    我闻言推测道:“我不会武功,那我很可能是个乡下农妇,对吗?”

    刘恕默不作答。

    我展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琢磨道:“会不会是人贩子从乡下拐了我,还把我头打坏了,企图把我卖到梁国去,却被我逃出生天,逃到了祁山?”

    “人贩子?”刘恕微微蹙眉,思索片刻,露出了然之色,摇了摇头,“只有官府可以发配奴隶,私自买卖奴隶之行,放诸列国皆是重罪。这‘人贩子’须有通天本事,方能打通吴、越、周、楚、晋、梁诸国的关隘边防,躲过层层严查,千里迢迢将你倒卖至此。他若有此等能耐,你孤立无援,又如何能逃脱?”

    我暗暗点头,他又道:“何况你十指纤纤,能断文识字,岂是寻常村妇?”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识字?”

    刘恕目光瞥过玉龙剑:“你道出过此剑之名,自是能看懂剑上铭文。”

    “你这个人真是观察入微。”我不禁汗颜,赧然道,“但剑上的字,我只是连蒙带猜勉强能认出几个而已,认不全。对了,你看看这个。”我摸出那片绣着我名字的布条给他:“这种字符我辨认起来十分轻松,几乎不用过脑子,这是哪个国家的文字?”

    刘恕接过布条看了又看,眉头紧蹙:“这文字甚是奇怪,我竟不识。”他不容置喙地下了结论:“这绝非九大国中任何一国的文字。”

    “啊?”我大吃一惊,紧张地道,“你再看看,是不是吴国或者越国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