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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流汗不流泪的女孩
尚媛媛在做着直播前的最后准备，在过去的半小时里，她已经第三次调整自己即将展示的形象了。
她先试录了一段，发现自己的嘴角老是不自然地下垂，天生一张“减号脸”，始终勾勒不出一个天成的“卡哇伊”表情，她羡慕那些“做成”了的嘴角，如果走可爱路线的女主播不能噘出一个嘟嘟的嘴角来，那么，再大的眼睛，再长的睫毛都将孤掌难鸣。
这个钱必须花。
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下巴，从正面看，小弧形的张力没有问题，下巴上的核桃肉隆起也适中，但从侧面看，椎尖部分则有些过于向下拉伸了，像一个正急剧降落中的□□。美学上讲，锥子的最佳效果是“欲滴”，但现实操作中，往往会朝“急坠”方向发展。
修图会修上瘾，修脸也一样；但还得修。修的效果不仅仅体现在脸上，更体现在直播间的粉丝数量和打赏的力度上面，过去半年，尚媛媛的粉丝数量已经翻番。
另外一个效果是面试的机会。之前，尚媛媛还叫“李妮”的时候，每次应聘，寄出去的简历不是石沉大海，就是收回仨瓜俩枣，备胎男朋友可以有，备胎公司实在是提不起劲，但闲得无聊的时候，手就会不自觉地点击那些看上去都千篇一律的公司，半天下来，点上几十个，大部分都记不住名字，而一旦接到电话，还必须装出已经准备充分、渴慕受聘的样子来。
年初，尚媛媛工作的那家p2p公司嗝屁了，原以为从此就在金融圈混饭了的尚媛媛没想到混金融也会失业，甚至还有危险：自己的离职赔偿没拿到不说，先前的客户纷纷出来讨债。尚媛媛当即做了两个决定，一个是改名，从此不再叫李妮，而叫尚媛媛了，另一个是“革面”。她算了算自己这些年积攒下的钱，首先打消了去日本做的念头，如果找家里再支助点去韩国也没问题，但她不想把自己绷得太紧，有多少钱办多大事，最后决定去青岛做，一来躲那些讨债的，二来也顺便回老家看看，“上漂”五年，不能说一无所得，但要立足还差得太远。
这钱不是用来消费的，而是投资，如果说p2p给了尚媛媛什么经验的话，那就是必须要去投资，男人投资什么是男人的事儿，女人必须投资自己的脸，这投资一定会有回报的。在办完这两件事情后，她回到着魔幻之地，每一次投简历的时候，都把照片付上，面试机会明显增多。
赋闲期间，她不经意用上了“萍水”这款交友软件，当她把自己头像放上去后，男人们潮水般一排一排地靠过来。有一次，一个男人不经意地告诉她，说现在很多女人在“萍水”上向男人要红包，要的不多，就是三十、五十的，或是加上好友后，就提出借钱，也不多借，还是三十、五十的。这种要求一般人都会答应；你要多了，人家凭什么给你？但三五十的，人家不给，自己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好多男人还想放长线钓大鱼呢。别小看了这个三五十，你凭一张修过的脸，加上会发上几句嗲，一天加个五十人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五十人中只要有一半给个三五十，那还不比打工强？众筹无处不在，搞过p2p的尚媛媛一点就通，很快也操作起来，就凭这点进账，失业期间的收入妥妥不成问题。要是男人还想进一步提要求咋办？也好办，糖衣吃掉，炮弹扔回去，最多拉黑就是，河里面鱼那么多，随捞随有。
后来，尚媛媛发现要红包毕竟段位太低，开直播间就好很多。她不做节目，也不表演，她只是在晚上十点开始跳操，当着粉丝做“广播体操”，淋漓的香汗贴着妖娆的线条，丰满的双峰时隐时现，她有一双长、但不够修的腿，甚至那双腿从某些角度看还过于执拗和强悍，而一穿上“露露”这问题就得到解决，她的腿从不缺肉，屁股上更不缺，人是个桩桩，全得靠衣装，只要舍得花工夫，腿精总不是太难练成。如果一年以前她开直播，效果肯定不行，而现在，时候再合适不过了。她知道那粉丝里面其实有不少是机器人，但只要其中有人打赏就好；我要的不多，我要的真的不多。
她的直播间叫“流汗不流泪的女孩”。
火龙果上线了，他总是第一个，上来总是一通打赏，真金白银的，久而久之，让尚媛媛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般不跟粉丝加微信，就是加，也只是加个小号，像集中营一样把七七八八的粉丝都往一个坑里放，而对于火龙果，她却没舍得。
妆总算化好了，她开始招呼粉丝。最近这半年，她还有一个在学的，那就是学说话。她之前的声音太粗，嗓门太大，而且一不留神她的乡音就会窜出来。老师针对她的声音提了建议，说你得改用鼻音说话，你的嗓音粗，要变细是不大容易的，如果拿腔拿调，谨防画虎不成，但可以就地取材，鼻音用好了，会有一种特殊的性感。一开始总是很困难的，老师开导她：玲玲姐姐的娃娃音，你以为是天生的？
慢慢地，尚媛媛磨炼出一个特有的说话风味，这让那些听腻了娃娃音的人很受用。一切都是要靠学的，一切也是可以学的。
运气来的时候，好像每件事情都很顺，不久，尚媛媛被万家万有公司录取了，这本是家外企，叫斯泰尔斯，在日化行业中，一度做到世界前三，后来，它在中国的业务干不过本土企业，两年前干脆卖给了万家万有这家民企，这样一来，公司的业务就对日用消费品进行了全行业覆盖，实力和势力急剧增强，业界盛传，公司将在两年之内上市。
她应聘的是公司刚成立的市场部，职位是市场高级助理，总监龚艳萍也是个女的，在面试的时候，尚媛媛就被这位跟她年龄差不太多、有某种共性的女人所吸引。龚艳萍说，市场部是个新部门，自己正在搭建团队，发展前景很广阔，经理一职将虚位以待，留给最有实力的人来做。她还进一步暗示，公司正在研究全员持股，人一辈子有几次做原始股东的机会？尚媛媛毫不犹豫地接过offer，打工还是要依傍大树。
当尚媛媛欢天喜地地上班的第一天，她就发现市场部除了龚艳萍以外，还有一个公司的资深员工罗婕思，她的职位也是市场高级助理，又过了一周，龚艳萍告诉她，新招了一个市场部经理，这个人以前在外企干过，经验丰富，在他手下工作，能学到不少东西，而且市场部才成立，龚艳萍也需要有一个有经验的人来支撑局面，并勉励尚媛媛多学多做，提升的机会多的是。
龚艳萍的话是斗牛士手中的红布，尚媛媛就是那头牛，明明看到红布就在眼前，说话间又不知去了哪里。从长计议吧，尚媛媛握住未来顶头上司伸出的手，只听见他说，“幸会，我叫李南国。”那笑容，她在“萍水”上见过一堆。
她先试录了一段，发现自己的嘴角老是不自然地下垂，天生一张“减号脸”，始终勾勒不出一个天成的“卡哇伊”表情，她羡慕那些“做成”了的嘴角，如果走可爱路线的女主播不能噘出一个嘟嘟的嘴角来，那么，再大的眼睛，再长的睫毛都将孤掌难鸣。
这个钱必须花。
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下巴，从正面看，小弧形的张力没有问题，下巴上的核桃肉隆起也适中，但从侧面看，椎尖部分则有些过于向下拉伸了，像一个正急剧降落中的□□。美学上讲，锥子的最佳效果是“欲滴”，但现实操作中，往往会朝“急坠”方向发展。
修图会修上瘾，修脸也一样；但还得修。修的效果不仅仅体现在脸上，更体现在直播间的粉丝数量和打赏的力度上面，过去半年，尚媛媛的粉丝数量已经翻番。
另外一个效果是面试的机会。之前，尚媛媛还叫“李妮”的时候，每次应聘，寄出去的简历不是石沉大海，就是收回仨瓜俩枣，备胎男朋友可以有，备胎公司实在是提不起劲，但闲得无聊的时候，手就会不自觉地点击那些看上去都千篇一律的公司，半天下来，点上几十个，大部分都记不住名字，而一旦接到电话，还必须装出已经准备充分、渴慕受聘的样子来。
年初，尚媛媛工作的那家p2p公司嗝屁了，原以为从此就在金融圈混饭了的尚媛媛没想到混金融也会失业，甚至还有危险：自己的离职赔偿没拿到不说，先前的客户纷纷出来讨债。尚媛媛当即做了两个决定，一个是改名，从此不再叫李妮，而叫尚媛媛了，另一个是“革面”。她算了算自己这些年积攒下的钱，首先打消了去日本做的念头，如果找家里再支助点去韩国也没问题，但她不想把自己绷得太紧，有多少钱办多大事，最后决定去青岛做，一来躲那些讨债的，二来也顺便回老家看看，“上漂”五年，不能说一无所得，但要立足还差得太远。
这钱不是用来消费的，而是投资，如果说p2p给了尚媛媛什么经验的话，那就是必须要去投资，男人投资什么是男人的事儿，女人必须投资自己的脸，这投资一定会有回报的。在办完这两件事情后，她回到着魔幻之地，每一次投简历的时候，都把照片付上，面试机会明显增多。
赋闲期间，她不经意用上了“萍水”这款交友软件，当她把自己头像放上去后，男人们潮水般一排一排地靠过来。有一次，一个男人不经意地告诉她，说现在很多女人在“萍水”上向男人要红包，要的不多，就是三十、五十的，或是加上好友后，就提出借钱，也不多借，还是三十、五十的。这种要求一般人都会答应；你要多了，人家凭什么给你？但三五十的，人家不给，自己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好多男人还想放长线钓大鱼呢。别小看了这个三五十，你凭一张修过的脸，加上会发上几句嗲，一天加个五十人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五十人中只要有一半给个三五十，那还不比打工强？众筹无处不在，搞过p2p的尚媛媛一点就通，很快也操作起来，就凭这点进账，失业期间的收入妥妥不成问题。要是男人还想进一步提要求咋办？也好办，糖衣吃掉，炮弹扔回去，最多拉黑就是，河里面鱼那么多，随捞随有。
后来，尚媛媛发现要红包毕竟段位太低，开直播间就好很多。她不做节目，也不表演，她只是在晚上十点开始跳操，当着粉丝做“广播体操”，淋漓的香汗贴着妖娆的线条，丰满的双峰时隐时现，她有一双长、但不够修的腿，甚至那双腿从某些角度看还过于执拗和强悍，而一穿上“露露”这问题就得到解决，她的腿从不缺肉，屁股上更不缺，人是个桩桩，全得靠衣装，只要舍得花工夫，腿精总不是太难练成。如果一年以前她开直播，效果肯定不行，而现在，时候再合适不过了。她知道那粉丝里面其实有不少是机器人，但只要其中有人打赏就好；我要的不多，我要的真的不多。
她的直播间叫“流汗不流泪的女孩”。
火龙果上线了，他总是第一个，上来总是一通打赏，真金白银的，久而久之，让尚媛媛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般不跟粉丝加微信，就是加，也只是加个小号，像集中营一样把七七八八的粉丝都往一个坑里放，而对于火龙果，她却没舍得。
妆总算化好了，她开始招呼粉丝。最近这半年，她还有一个在学的，那就是学说话。她之前的声音太粗，嗓门太大，而且一不留神她的乡音就会窜出来。老师针对她的声音提了建议，说你得改用鼻音说话，你的嗓音粗，要变细是不大容易的，如果拿腔拿调，谨防画虎不成，但可以就地取材，鼻音用好了，会有一种特殊的性感。一开始总是很困难的，老师开导她：玲玲姐姐的娃娃音，你以为是天生的？
慢慢地，尚媛媛磨炼出一个特有的说话风味，这让那些听腻了娃娃音的人很受用。一切都是要靠学的，一切也是可以学的。
运气来的时候，好像每件事情都很顺，不久，尚媛媛被万家万有公司录取了，这本是家外企，叫斯泰尔斯，在日化行业中，一度做到世界前三，后来，它在中国的业务干不过本土企业，两年前干脆卖给了万家万有这家民企，这样一来，公司的业务就对日用消费品进行了全行业覆盖，实力和势力急剧增强，业界盛传，公司将在两年之内上市。
她应聘的是公司刚成立的市场部，职位是市场高级助理，总监龚艳萍也是个女的，在面试的时候，尚媛媛就被这位跟她年龄差不太多、有某种共性的女人所吸引。龚艳萍说，市场部是个新部门，自己正在搭建团队，发展前景很广阔，经理一职将虚位以待，留给最有实力的人来做。她还进一步暗示，公司正在研究全员持股，人一辈子有几次做原始股东的机会？尚媛媛毫不犹豫地接过offer，打工还是要依傍大树。
当尚媛媛欢天喜地地上班的第一天，她就发现市场部除了龚艳萍以外，还有一个公司的资深员工罗婕思，她的职位也是市场高级助理，又过了一周，龚艳萍告诉她，新招了一个市场部经理，这个人以前在外企干过，经验丰富，在他手下工作，能学到不少东西，而且市场部才成立，龚艳萍也需要有一个有经验的人来支撑局面，并勉励尚媛媛多学多做，提升的机会多的是。
龚艳萍的话是斗牛士手中的红布，尚媛媛就是那头牛，明明看到红布就在眼前，说话间又不知去了哪里。从长计议吧，尚媛媛握住未来顶头上司伸出的手，只听见他说，“幸会，我叫李南国。”那笑容，她在“萍水”上见过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