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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八仙楼

    回到座位上,青瑶已经调整好情绪,只头发上的木槿花不见踪影。

    青元不会蠢到上赶着去问,换作青恩就说不准了。

    敬过酒之后,夫人们尚可,姑娘家都坐不住了,平日里玩得好的姑娘三三两两地凑成一块喝酒谈天。

    眼见青恩往这边过了来,青瑶连忙去寻楚家二姑娘楚薇说话。

    青恩见状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不防迎面撞上个脚步匆匆的小丫鬟。

    桂花被撞得一趔趄,脚步还没来得及站稳,口里已经开始请罪,请罪的话才说到一半,青恩劈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到她脸上。她脚步本就不稳,当即一头栽倒在地。

    桂花怔了一下,不过片刻立马爬了起来,哆哆嗦嗦地道:“大爷领人过来恭贺长公主殿下芳辰,正在廊下候着。”

    “还不快请进来!”紫阳长公主笑吟吟地说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异样。

    厅里其他人跟着有样学样,全都视若无堵,仿佛掌掴事件不曾发生。

    桂花战战兢兢地要去外头请人,玉兰赶紧抢步上前,一把拉着人退到了角落,低声道:“哪里用得着你去,也不看看你脸上的巴掌印,怎么出去见人。”

    桂花担忧道:“甘嬷嬷叫我来的,我还要过去回话。”

    玉兰拿手指一戳桂花额头:“我还会害你不成,甘嬷嬷那里有我,保管你没事。”略顿了顿,轻叹一口气,“你既没犯错,也没耽搁差事,甘嬷嬷不会罚你。”

    罚是不会罚的,赏就别想了。原本这般讨喜的差事,能得不少赏钱,现下一巴掌全打没了。

    玉兰愤愤道:“分明是她撞了人,怎么还有脸打你——”

    桂花听着不对劲,慌忙去扯她的袖子,小声道:“一点都不疼,还没我娘下手狠,咱们做奴才的,就是这个命。”

    要说桂花心里不委屈,那是不可能的。她是公主府的奴婢,要打要罚自有甘家令裁夺。只不过她也明白,紫阳长公主绝不会为一个小丫鬟讨公道,不迁怒于她已经算是万幸。

    玉兰身上还有差事,叮嘱桂花几句之后,又回到大厅待命,迎面就见着青元对她招手。

    “姐姐帮我把红色的这个拿给桂花,这是我家五姐给她压惊的。这个绿色的给姐姐,还请姐姐帮我这个忙。”青元一面笑说,一面递了两个荷包过去。

    玉兰脸色好看了些,手里边掂了掂份量,估摸着红荷包里头是两个金锞子,绿荷包里头是两个银锞子。脸色更和缓了,甚至带上了两三分愉悦。

    进来的一群公子哥儿敬完了酒。

    楚莲笑道:“清涟备了烟火为母亲庆生,请母亲移步。”

    众人听了,一溜儿称赞楚莲孝顺,又赞紫阳长公主教导有方。

    紫阳长公主红光满面,心中骄傲至极。

    出了三楼大厅,外边的回廊上已经提前摆好交椅和绣墩。

    青元心里嘀咕着:要是看小烟花,一楼视线更好。要是看大烟花,顶楼视野最佳。三楼不上不下,倒是个尴尬地儿。

    楚莲抬手指了一下方向:“母亲请看。”

    远远的一处天空正升起四道红红的火星,只听“嘭”地一声,烟花炸开成四个斗大的大字:“隽华不离”。紧接着又有一颗颗银星直窜上空,舒展开来变成无数花样,五光十色,五彩缤纷,美仑美奂,美不胜收。

    世之学问浩如烟海,天上的吉祥字样就没有重复过,芳龄永继、长乐未央、福慧双修、金玉满堂……

    青元估摸一下距离,放烟花的地方应当是藕花池那块,依稀记得池中有一座湖心岛,用来放烟火再合适不过。

    四周环水,不必担心走水之祸。距离不近,毕驳之声不至惊人。从八仙楼往外看去,一应无房舍遮拦,一览无余。

    这份心思十足玲珑,只不知是何人所想。

    青元虽则年幼,到底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这般把戏见得多了。不说旁人,就说自己,一条紫罗抹额几乎全是枇杷所绣,她不过动了两针罢了。等到送礼的时候,谁会说这条抹额不是她做的。

    耳边传来一阵哄笑声,青元赶紧抬眸,正好抓住空中几个大字的尾巴——“娘是仙女”。不多会儿,又换了字样,“天天开心”、“不要打我”。

    放烟火的人似乎晓得这些字样不雅,赶着时间一股脑儿全放了出来。众人来不及笑,又见后头紧跟着“爹也别打”、“生气变丑”,当下再也支撑不住,上上下下都哈哈大笑起来。

    紫阳长公主笑得眼泪都出来,犹不忘端着架子正色道:“你爹几时打过你?二十来岁的人了,还这般胡闹。”

    楚芙大大咧咧地道:“前儿才赏了我一鞋板子,母亲还说赏得好哩。我说我去放烟火,保管去谁都放得好,大哥偏不让,硬要我写几个成语,我哪里写得来。就算勉强写出来了,母亲也不信是我写的,白费那番功夫做什么。这几个字哪里不好,字字都是沅芷的孝心。”

    紫阳长公主听得眉开眼笑,摆了摆手:“你的孝心我已经晓得了,外头烟火利害,远远地瞧瞧就行,不许上手玩。”

    按说楚芙是上过战场的人,九死一生都经历过了,怎么会怕烟花。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子不在身边那是没法子,既然在身边,自然要牢牢地护在羽翼之下,巴不得事事周全才好。

    青瑶心底一阵苦涩。

    她生母早逝,虽说有祖母和外祖母疼爱,到底不如亲生母亲在侧的安心。

    思及此,青瑶不禁露出怅然的神色。换作平日里,她断不会如此失态,只是眼观紫阳长公主今日作派,清楚自己心愿难偿,不由生出几分破罐破摔的自弃。

    楚芙瞥眼过去,不禁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