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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头七

    窗前昏暗,天还没亮呢!巷子里锣鼓喧天,喊声鞭炮声不绝。

    柳巷内街住的考生多,考中秀才的也多,黑靴红袍官差快马来回奔忙,将捷报送抵各家。

    一大早,各家便打发家下人去张榜处看杏榜,家中人翘首以盼,盼着能得一个好消息。

    秀才考试一般为二三月份,又称之为杏榜。

    几家欢喜几家愁,远远看到报喜的官差往自己宅子驰来,阖家都忍不住激动起来,人群鼓噪,,左邻右巷不管认不认识的,混进报喜队伍中,上门恭贺讨喜酒吃。

    喜气洋洋,笑语喧哗。

    那头望穿秋水、左等右等等不到捷报的,只能掩门叹息,闭门苦读来年再接再厉。

    一边是门可罗雀,一边是人头攒动,车如流水马如龙。

    中了秀才的府邸人群比肩接踵,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热闹的街坊四邻。

    报喜的队伍鸣锣敲鼓,绕城一周,才到了巷子里,后面跟了一大堆喜气盈腮的人流,他们这一天基本什么都不干,就跟着报子挨家挨户恭贺举子,蹭蹭喜气,顺便也蹭吃蹭喝蹭喜钱。

    款待过送捷报的报子,管家笑得见牙不见眼,吩咐左右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抬出来,散给将大门挤得水泄不通的街坊们。

    预备席面,招待官差,抄录礼单动作如行云流水,管家扯着嗓子一一吩咐下去,仆从们高声应答,到最后,一个个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

    男女老少们争先恐后往里涌,想见识一下捷报的模样。

    数百人的笑声汇集在一处,直冲云霄。

    林家宅子前,却是截然相反的画面,府邸前换下红灯笼,挂上白幔白灯笼,闭门不开,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内院里,林朝歌压根不关心外面的喧闹,洗漱毕,吃了早饭,回房收拾箱笼。

    庭间有两株桃花,正值杏月时节,桂花香气浓郁,风过处,淡粉色深红色龙眼大小的花朵一簇簇往下洒落,地上铺了一层粉色绒毯。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小桃西望那人家,出树香梢几树花。

    看完书,感觉有些累了,她起身打开房门,眺望远方,今日是林秀才的头七。

    整个院子忽然安静下来,连虫鸣鸟叫声都静止了一瞬。

    金色捷报安静的躺在灵堂内的长木凳上,无人问怀。

    今日头七,一身披麻戴孝白扶额的林朝歌跪在灵堂内彼时整个人无悲无喜,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一样,平静的看着左邻右舍好心过来帮忙处理一切。

    好不容易忙到夜间,人流散去。

    王溪枫最近担心林朝歌会想不开,已经一连好些天没有回家。

    除了回家拿过一次换洗衣物,余下时间彻底扎根到了林府,连带着不知被王郡守数落多此也依旧我行我素。

    “林言,你想哭就哭,我的肩膀借给你”王溪枫拿着一小碟桃花糕过来,眼带担忧。

    林朝歌已一日水米未进,只着一件单薄孝衣靠站着门口,湿寒抽风入骨而栗。嘴唇干枯得泛白,眼眶周边泛青,俩脸颊凹陷不见半点肉,身形较之前段时间更是消减不成人形。

    “谢谢”林朝歌淡然的推开王溪枫的靠近,随意扫了刚出炉还冒着丝丝香甜气味的淡粉色桃花糕。

    她是真的没有一点儿胃口,有的只有无尽悲哀凉意。

    “我想去我爹房间看一下”林朝歌动了动站久了有些发麻的腿,嘶哑着声响出声道。

    刚一动作,眼前一片漆黑模糊,身子摇晃紧抓着门栏才不至于滚下台阶。

    “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你近日都没有怎么好好吃饭过”王溪枫一手托着碟子,一手搂过她腰不放心,言带担忧道。

    “不了,我不饿”扯了扯苍白的嘴角,活像扯动骷髅脸上的一张假皮,没有拒绝王溪枫好意的肢体接触,依这幅身子虚弱程度,恐走没多远便会因为血糖低而晕倒。

    “好”还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可话临到嘴边,终还是吐出了这么干巴巴的一个好字,尽力小心搀扶着林朝歌往院内走去。

    林言,你这个笨蛋可千万要想开点。

    林朝歌在屋内点了盏灯,橘黄色微弱光亮照明整个不大空间。

    房间跟主人离去时没有任何不同,简洁得一目了然,除了少许位置布满灰尘。

    一张宽大香樟木摇步床,一架摆满琳琅满目书籍的书柜,以及一方深色书桌,书桌上还摆放着主人未看完的书籍,干涸墨砚。